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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二下格物无分动静传习录



问《律吕新书》。

先生曰:“学者当务之急,算得此数熟亦恐未有用。必须心中先具礼乐之本方可。且如其书说,多用管以候气。然至冬至那一时刻,管灰之飞,或有先后须臾之间,焉知那管正值冬至之刻?须自心中先晓得冬至之刻始得。此便有不通处。学者须先从礼乐本原上用功。”

有人询问《律吕新书》内容怎么样?

先生说:“学者当务正业,把律吕之数算得再熟悉,恐怕毫无用处。心中必须有礼乐的根本方可。比如,书上讲常用律管看节气的变化。时至冬至,管灰的飞动或许先后有短暂的差别,又怎么知道哪个是冬至正点?首先在自己心中该有一个冬至时刻才行。此处就有个说不通的问题。所以,学者必须先从礼乐的根本上苦下功夫。”

〔评析〕

陽明先生在这里再次强调分析事理的标准是礼乐,即前文中说的,心中时时有一个天理在。心中有天理,就有定,有定就有妙用的发挥。

曰仁云:“心犹镜也。圣人心如明镜,常人心如昏镜。近世格物之说,如以镜照物,照上用功,不知镜尚昏在,何能照?先生之格物,如磨镜而使之明,磨上用功,明了后亦未尝废照。”

徐爱说:“心犹如镜子。圣人心似明镜,平常人心似昏镜。近代的格物学说,好比用镜照物,只在照上用功,却不明白镜子昏暗如何能照?先生的格物,就象磨锐使镜光亮,是在磨上下功夫,镜子光亮之后,是不会耽误照的。”

〔评析〕

镜子比喻心,是体;照镜子比喻格物,是用。镜子不明,说明本体不正,那么,照用如对混镜,自惭形秽。所以,必须在明心上下功夫。

问道之精粗。

先生曰:“道无精粗,人之所见有精粗。如这一间房,人初进来,只见一个大规模如此。处久,便柱壁之类,一一看得明白。再久,如柱上有些文藻,细细都看得出来。然只是一间房。”

有人询问,对于道的精粗怎样理解。

先生说:“道本身并无精粗,人们看到的道才出现精粗。好比这间房子,人刚搬来,只看个大致情况。住久了,房柱、墙壁等,一一看得清楚明白。时间更长一点,房柱上的花纹也历历可数,但仍是这间房子。”

〔评析〕

道本身并无精粗,是人的意识上分别出精粗。可见无分别是事物的本质,有分别是事物的外表。就水而言,它可分为水、蒸汽和冰,三者的化学成分都是H2O,只不过是形体上的变化罢了。

先生曰:“诸公近见时少疑问,何也?人不用功,莫不自以为已知为学,只循而行之是矣。殊不知私欲日生,如地上尘,一日不扫便又有一层。着实用功,便见道无终穷,愈探愈深,必使精白无一毫不彻方可。”

先生说:“各位最近见面时,为什么没有多少问题了?人不用功,都满以为已知怎样为学,只需根据已知的行动就可以了。但不知私欲一天天膨胀,象地上的灰尘,一天不打扫就会又多一层。踏实用功,就能了解道的永无止境,越究越深,一定要达到纯净洁白,无一丝一毫不透彻的境界才行。”

〔评析〕

道无止境,玄妙幽深;但道又简单明白,只要用到功夫,就能达到纯净洁白,透彻圆融的境界。可见得道在功夫。

问:“知至然后可以言诚意。今天理人欲知之未尽,如何用得克己工夫?”

先生曰:“人若真实切己用功不已,则于此心天理之精微,日见一日,私欲之细微,亦日见一日。若不用克己工夫,终日只是说话而已,天理终不自见,私欲亦终不自见。如人走路一般,走得一段方认得一段,走到歧路时,有疑便问,问了又走,方渐能到得欲到之处。今人于已知之天理不肯存,已知之人欲不肯去,且只管愁不能尽知,只管闲讲,何益之有?且待克得自己无私可克,方愁不能尽知,亦未迟在。”

有人问:“《大学》中说知至尔后才能讲诚意。如今天理和人欲还未彻底认识,如何能用克己工夫?”先生说:“人若踏实地连续用功,对于人心理的精妙处,就能一天天地认识,对于私欲的细微处,也能一天天地认识。如果不用克己工夫,成天唯说说而已,自己到底不能看到天理,到底也不能看到私欲。好比人行路,走了一段才认识一段,到十字路口时,有疑问就打听,打听了又走,才能慢慢到达目的地。今天的人们对已知的天理不肯存养,对已知的私欲不肯摒弃,却一味忧愁不能完全知道,只讲空话,有什么好处?倒不如等到自己无私可克,再忧愁不能完全知道也为时不晚。”

〔评析〕

《大学》中的原话是这样的:“物格而后知至,知至而后意诚,意诚而后心正,心正而后身修,身修而后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平。”这里所说的格物、至知、诚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,是实现“明德”、“亲民”、“止于至善”这三条纲领的步骤和方法,也就是“圣算”,这种“圣算”之法必须贯彻于生活的每时每刻的精妙处。

问:“道一而已,古人论道,往往不同,求之亦有要乎?”

先生曰:“道无方体,不可执著。欲拘滞于文义上求道,远矣。如今人只说天,其实何尝见天?谓日、月、风、雷即天,不可;谓人、物、草、木不是天,亦不可。道即是天。若识得时,何莫而非道。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见,认定以为道止如此,所以不同。若解向里寻求,见得自己心体,即无时无处不是此道。亘古亘今,无终无始,更有甚同异?心即道,道即天。知心则知道、知天。”又曰:“诸君要实见此道,须从自己心上体认,不假外求,始得。”

有人问:“道即为一,古人论道常常不同,求道是否也有技巧可言?”先生说:“道没有方向,没有形体,不可执著。局限于文义上求道,离道就越远。如今世人说天,其实又何曾见过天?认为日月风雷是天,不行;说人物草木非天,也不行。道就是天。能认识这一点,那什么都为道。人只是凭据自己的一隅之见,认为道只是如何如何,所以道才有所不同。如果明白向心里寻求,认识了己心本体,那么,无时无处不是这个道。道自古到今,无始无终,又有什么同和异?心即道,道即天。知心就知道、知天。”先生接着又说:“各位若想确切看见这个道,务必从己心上体会认识,不到心外去寻求才算可以了。”

〔评析〕

心外无道,心外无理,是陽明思想的重要命题之一。从时空上看,道无始无终,如果认为道也有形体,那一定是圆,而不是线段,圆是一个整体,圆为一,道即为一;从空间上看,道无处不在,无处不有,又无处不道同一理,所以,古人云:无理寸步难行,有理走平天下。

问:“名物度数,亦须先讲求否?”

先生曰:“人只要成就自家心体,则用在其中。如养得心体,果有未发之中,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,自然无施不可。苟无是心,虽预先讲得世上许多名物度数,与己原不相干,只是装缀临时,自行不去。亦不是将名物度数全然不理,只要‘知所先后,则近道’。”又曰:“人要随才成就,才是其所能为。如夔之乐,稷之种,是他资性合下便如此。成就之者,亦只是要他心体纯乎天理。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,然后谓之‘才’。到得纯乎天理处,亦能‘不器’。使夔、稷易艺而为,当亦能之。”又曰:“如‘素富贵,行乎富贵。素患难,行乎患难’,皆是‘不器’。此惟养得心体正者能之。”

有人问:“名物度数,也须先行研究吗?”

先生说:“人只要能成就自己的心体,用就在其中了。倘若把心体修养得真有一个未发之中,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,自然是做什么都没有问题。如果没有这颗心,即使事先讲了世上许多名物度数,与自己并没有关系,仅是一时的装饰,自然不能处事应物。当然,这并不是说根本不理睬名物度数,只是要‘知所先后,则近道’。”先生接着说:“人要根据自己的才能成就自己,这才是他所能做到的。例如,夔精通音乐,稷擅长种植,资质如此,他们自然这样了。成就一个人,也是要他心体完全是天理。应事物理,都是从天理上产生出现的,然后才可称‘才’。达到纯天理的境界,也就能成为‘不器’。就是让羲和稷改变角色,夔种谷,稷作乐,照样能行。”先生又说:“《中庸》中‘素富贵,行乎富贵。素患难,行乎患难’,都属于‘不器’。这些只有把心体修养得纯正的人才可做到。”

〔评析〕

平常人的才能只在名物度数上辨事识物,但世界上事物无终无始,无边无际,所以,人纵有千算,但具体到一个人,也只能得其有限的小算。通音乐则不能精种植,长种植则难于通音乐。圣人的才能从心体上显现天理,天理现则心体纯正,心体纯正则事理通融。小道理归大道理管,一千个小算全在一个圣算之中。

“与其为数顷无源之塘水,不若为数尺有源之井水,生意不穷。”时先生在塘边坐,旁有井,故以之喻学云。

问:“世道日降,太古时气象如何复见得?”

先生曰:“一日便是一元。人平旦时起坐,未与物接,此心清明景象,便如在伏羲时游一般。”

“与其掘一个数顷之大的没有源泉的池塘,倒不如挖一口数尺之深的有源泉的水井,如此,水源就会常流而不枯竭。”其时,先生正坐在池塘边,身旁有一口井,所以就用这个来比喻做学问。

有人问:“世道日渐衰微,远古时的清明气象如何能再看见呢?”

先生说:“一天即为一元。从清晨起床后坐着,还未应事接物,此时心中的清明景象,好象在伏羲时代遨游一般。”

〔评析〕

水看源头,世道看气象,清明的气象来自人心的本源。人心淳朴,气象自清明,气象清明,自然世道祥和。掘数顷无源之池,不如挖一口有源之井,是掘源还是截流,当是治国、齐家、修身都必须把握的。

问:“心要逐物,如何则可?”

先生曰:“人君端拱清穆,六卿分职,天下乃治。心统五官,亦要如此。今眼要视时,心便逐在色上;耳要听时,心便逐在声上。如人君要选官时,便自去坐在吏部;要调军时,便自去坐在兵部。如此,岂惟失却君体,六卿亦皆不得其职。”“善念发而知之,而充之。恶念发而知之,而遏之。知与充与遏者,志也,天聪明也。圣人只有此,学者当存此。”

有人问:“心要追求外物,怎么办?”

先生说:“国君端身拱手,六卿各司其职,天下一定大治。人心统领五官,也须如此。如今眼睛要看时,心就去追求美色;耳朵要听时,心就去追求美声。就象君主要挑选官员,就亲自到吏部;要调遣军队,就亲自去军营。这样,不仅君王的身份荡然无存,六卿也不能尽职尽责。”“善念萌生,要知道并加以扩充。恶念萌生,要知道并加以扼制。知道、扩充、扼制,是志,是天赋予人的智慧。圣人唯有这个,学者应当存养它。”

〔评析〕

心随五官追求外物,那么心中的和气就会受到亏损,恶念即可能由此滋生;得道的人,心能统领五官,外物变化而心中和气不会受到亏损,和气存养于心,善念自然萌生。

澄曰:“好色、好利、好名等心,固是私欲,如闲思杂虑,如何亦谓之私欲?”

先生曰:“毕竟从好色、好利、好名等根上起,自寻其根便见。如汝心中决知是无有做劫盗的思虑,何也?以汝元无是心也。汝若于货、色、名、利等心,一切皆如不做劫盗之心一般,都消灭了,光光只是心之本体,看有甚闲思虑?此便是‘寂然不动’,便是‘未发之中’,便是‘廓然大公’。自然‘感而遂通’,自然‘发而中节’,自然‘物来顺应’。”

陆澄问:“好色、贪财、慕名等心,固然是私欲,象那些闲思杂念,为什么也称私欲呢?”

先生说:“闲思杂念,到底是从好色、贪财、慕名这些病根上滋生的,自己寻求本源定会发现。例如,你自信绝对没有做贼之想,什么原因?因为你根本就没有这份心思,你如果对色、财、名、利等想法,都似不做贼的心一样,都铲除了,完完全全只是心之本体,还何来闲思杂念?这便是‘寂然不动’,便是‘未发之中’,自然可以‘发而中节’,自然可以‘物来顺应’。”

〔评析〕

闲思杂念中的善恶、是非,并不象高山和深谷,白昼和黑夜那样容易分辨。似乎明白的,又似乎不明白;好象看得清楚,又好象看不清楚。好色、贪财、慕名这些私欲正是在这种似是而非,朦朦胧胧的闲思杂念中潜滋暗长。所以,要修君子之德,首先要防心中之贼于“未发之中”。

问志至气次。

先生曰:“志之所至,气亦至焉之谓,非极至、次贰之谓。‘持其志’,则养气在其中。‘无暴其气’,则亦持其志矣。孟子救告子之偏,故如此夹持说。”

有人请教“志至气次’的意思。

先生说:“它是指志在哪里,气也跟着到哪。并非志为极至而气为其次的意思。‘持其志’,养气就在其中了。‘无暴其气’,亦即保持其志。孟子为了拯救告子的偏颇,因此,才如此兼顾而言。”

〔评析〕

“持其志,养气就在其中了。”这里的“志”即指“道”,和气生于道,气和养育其志,志与气,皆在道中,没有先后,主次之分,二者互为兼顾,不可偏颇。

问:“先儒曰:‘圣人之道,必降而自卑。贤人之言,则引而自高。’如何?”

先生曰:“不然。如此却乃伪也。圣人如天,无往而非天,三光之上天也,九地之下亦天也。天何尝有降而自卑?此所谓大而化之也。贤人如山岳,守其高而已。然百仞者不能引而为千仞,千仞者不能引而为万仞。是贤人未尝引而自高也。引而自高则伪矣。”

有人问:“先儒讲道:‘圣人之道,必降而自卑。贤人之言,则引而自高。’这句话当如何看待?”

先生说:“不对。如此就为虚伪,做作。圣人犹如天,无往而不在,日月星辰之上是天,地底下也是天。天什么时候降而自处于卑下地位呢?这就是孟子所说的大而化之。贤人如同高山,仅仅保持着它的高度罢了。然而,百仞之高不能再拉长到千仞,千仞之高不能再拉长到万仞。所以,贤人也未曾自引为高,自引为高就是虚伪。”

〔评析〕

周公旦说:“不如我的人,我不与他相处,因为他是拖累我的人;与我一样的人,我也不跟他相处,因为他是对我没有益处的人。”只有贤人才要跟贤于自己的人相处。历史上,君主贤明,世道太平,贤德之士必然处于上位;君主昏聩,世道混乱,贤德之士必然处于下位。贤德之士与人相处,就象登山,登山的人站在山顶已经很高了,但向左右看,则巍巍的高山比此山更高。贤德之士已经很贤明了,品行已经很高尚了,但向左右看,还有许多超过自己的人。

问:“伊川谓‘不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中’,延平却教学者看未发之前气象,何如?”

先生曰:“皆是也。伊川恐人于未发前讨个中,把中做一物看,如吾向所谓认气定时做中,故令只于涵养省察上用功。延平恐人未便有下手处,故令人时时刻刻求未发前气象,使人正目而视惟此,倾耳而听惟此,即是‘戒慎不睹,恐惧不闻’的工夫。皆古人不得已诱人之言也。”

有人问:“程颐先生曾说过‘不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中’,李延平先生则教育学生看未发之前的景象,他们二人谁正确呢?”

先生说:“都正确。程颐先生害怕学生在未发之前寻求一个中,把中当作一件东西看待,宛若我曾说的把气定当作中,因此教育学生只在涵养省察上用功。李延平先生担心学生找不到下手处,因此教育学生时时刻刻寻求未发之前的景象,让人正目所看、倾耳所听都是未发之前的景象,也就是《中庸》上讲的‘戒慎不睹,恐惧不闻’的工夫。这些全是古人为教导人不得时说的话。”

〔评析〕

陽明先生认为:“中”不是物,而是学者涵养省察时的景象。君子修德,学者求学,圣人得道,乃至君主治国,都要在“圣算”中时时寻找和守定这种景象。背离这种景象,就会落于私欲的俗套。

澄问:“喜、怒、哀、乐之中和,其全体常人固不能有,如一件小事当喜怒者,平时无有喜怒之心,至其临时,亦能中节,亦可谓之中和乎?”

先生曰:“在一时一事,固亦可谓之中和。然未可谓之大本、达道。人性皆善。中、和是人原有的,岂可谓无?但常人之心既有所昏蔽,则其本体虽亦时时发见,终是暂时暂灭,非其全体大用矣。无所不中,然后谓之大本;无所不和,然后谓之达道。惟天下之至诚,然后能立天下之大本。”

陆澄问:“喜怒哀乐的中和,就总体来说,普通人不能都具有。例如,碰到一件小事该有所喜怒的,平素没有喜怒之心,到时也能发而中节,这也能称作中和吗?”

先生说:“一时一事,虽然也可称中和,但并不能说是大本、这道。人性都是善良的。中、和是人人生来就有的,岂能说没有?然而,常人之心有所昏暗蒙蔽,他的本体虽时刻显现,到底为时明时灭,非心的全体作用。无所不中,然后为大本;无所不和,然后为达道。唯有天下的至诚,方能确立天下的大本。”

〔评析〕

西汉学者杨雄提出一个注重修身的“四重”、“四轻”,他说的“四重”是:说为人所推重的话,就不会违背国家的政策和法令,做为人所推重的事就会树立高尚的品德,有为人所推重的外貌就会有崇高的威望,有为人所推重的爱好就值得别人观望和赞赏。他所说的“四轻”是:说话轻率就会招致忧患,行为轻率就会导致犯罪,外貌轻率、不庄重就会招致耻辱,爱好轻率就会走向过分,失去自控。能在处世为人中把握轻重的人,即是达至中和,达致中和者,必然至诚,才能够确定天下的大本。

曰:“澄于中字之义尚未明。”

曰:“此须自心体认出来,非言语所能喻。中只是天理。”

曰:“何者为天理?”

曰:“去得人欲,便识天理。”

曰:“天理何以谓之中?”

曰:“无所偏倚。”

曰:“无所偏倚是何等气象?”

曰:“如明镜然,全体莹彻,略无纤尘染著。”

曰:“偏倚是有所染著,如著在好色、好利、好名等项上,方见得偏倚。若未发时,美色、名、利皆未相著,何以便知其有所偏倚?”

曰:“虽未相著,然平日好色、好利、好名之心原未尝无,既未尝无,即谓之有,即谓之有,则亦不可谓无偏倚。譬之病疟之人,虽有时不发,而病根原不曾除,则亦不得谓之无病之人矣。须是平日好色、好利、好名等项一应私心扫除荡涤,无复纤毫留滞,而此心全然廓然,纯是天理,方可谓之喜、怒、哀、乐未发之中,方是天下之大本。”

陆澄问:“我对中的意思还不甚理解。”

先生说:“这须从心体上去认识,非语言所能表达。中唯一个天理。”

陆澄问:“何谓天理?”

先生说:“剔除私欲,即可认识天理。”

陆澄问:“天理为何称中?”

先生说:“不偏不倚。”

陆澄问:“无所偏倚,为何等景象?”

先生说:“宛若明镜,全体透明彻亮,丝毫没有污染。”

陆澄问:“偏倚有所污染,例如在好色、贪利、慕名等方面有所染,方可看出偏倚。如果心未萌发,美色、名位、利益都未显现,又怎么知道有所偏倚呢?”

先生说:“虽未显现,但平素好色、贪利、慕名之心并非没有。既然不是没有,就称作有,既然是有,就不能说无所偏倚。好比某人患了疟疾,虽有时不犯病,但病根没有拔除,也就不能说他是健康之人。必须把平素的好色、贪利、慕名之私欲统统清理干净,不得有纤毫遗留,使此心彻底纯洁空明,完全是天理,才可以叫作喜怒哀乐未发之中,方为天下之大本也。”

〔评析〕

要衡量平与直,必须借助水准和墨线;要判断方与圆,必须依据矩尺和圆规;一个人要想多些自知之明,必须对照正直的人。人本来最难了解的是自已的欲念,最难控制的是自己的行为,所以,要想使自己的心彻底纯洁空明,关键是把天理作为天平时刻安在心中。

问:“‘颜子没而圣学亡’,此语不能无疑。”

先生曰:“见圣道之全者惟颜子。观喟然一叹可见。其谓‘夫子循循然善诱人,博我以文,约我以礼,是见破后如此说。博文、约礼如何是善诱人?学者须思之。道之全体,圣人亦难以语人,须是学者自修自悟。颜子‘虽欲从之,末由也已’,即文王‘望道未见’意。望道未见,乃是真见。颜子没而圣学之正派遂不尽传矣。”

有人问:“先生,您认为‘颜子没而圣学亡’,这句话似乎存在问题。”

先生说:“众弟子中只有颜回窥见圣道全貌。从他那喟然一叹中可以看出,他说‘夫子循循然善诱人,博我以文,约我以礼’,只有识破了方可作如是说。博文、约礼为什么是善于教导他人呢?做学问的人须仔细考虑。所谓道之全体,圣人也很难告诉世人它的内涵,非要学者自己内心体悟。颜回说‘虽欲从之,末由也已’,亦即文王‘望道未见’之意。望道而未见,才是真正的见。颜回死后,圣学之正宗就不能完全遗传下来了。”

〔评析〕

学者对道之内涵的体悟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,别人是无法察其全体的,即使用最美妙、最精辟的语言也难以表达一二。这里强调的是个人的奋发图强,自身的约礼修养。努力和修养统称为“行”,“行”的功夫到家了,道的全貌自然显现。圣学不是发明,只是先贤对自然规律的发现,古人能发现,今人也能发现;颜回能窥见,又肯定谁不能窥见?

问:“身之主为心,心之灵明是知,知之发动是意,意之所著为物,是如此否?”

先生曰:“亦是。”

“只存得此心常见在,便是学。过去未来事,思之何益?徒放心耳!”

“言语无序,亦足以见心之不存。”

陆澄问:“身之主宰为心,心之灵明为知,知之发动为意,意之所着为物,真的是这样吗?”

先生说:“这样说也正确。”

“只要常把此心存养,便是学。从前和将来的事,想它何益?唯失落本心而已。”

“说话秩序颠倒,也可看出没有存养本心。”

〔评析〕

学是对境界和知识的追求,追求的方式并非一种。普通人的学是机械的模仿,圣人的学靠的是自身的体察、证悟。比如说,老师讲课,普通学生听一知一,聪明的学生听一知二,优秀的学生听一知三、知五,而天才学生可能是听一知十、知百。“一”是老师教的,其余则是学生自身体悟、自心存养的。

尚谦问孟子之不动心与告子异。

先生曰:“告子是硬把捉著此心,要他不动;孟子却是集义到自然不动。”又曰:“心之本体,原自不动。心之本体即是性,性即是理。性元不动,理元不动。集义是复其心之本体。”

“万象森然时,亦冲漠无朕。冲漠无朕,即万象森然。冲漠无朕者,‘一’之父;万象森然者,‘精’之母。‘-’中有‘精’,‘精’中有‘-’。“心外无物。如吾心发一念孝亲,即孝亲便是物。”

尚谦向先生请教,孟子的不动心和告子的不动心区别在哪。

先生说:“告子是死扣这颗心,强制它纹丝不动;孟子则是由集义到自然不动。”先生接着又说:“心之本体,原本不动。心之本体即为性,性即理。性原本不动,理原本不动。集义就是恢复心之本体。”

“森然万象,就是冲漠无朕。冲漠无朕,亦为森然万象。冲漠无朕,即‘一’之父;森然万象,即‘精’之母。‘一’中含‘精’,‘精’中含‘一’。”“心外无物。譬如,我心有孝敬父母之念头,那么,孝敬父母就为物。”

〔评析〕

本体之心原本不动,但并非绝对不动,只是与“騷动”、“躁动”、“欲动”等相对而言。完全不动是心如死灰,不是本体之性。本体中的心性,与天体万物合一,皆同一理。地球在运转,不但有自转,而且有公转,但人却感觉不到地球在转,误认为地是寂然不动的。人的心性本体就是这样。

先生曰:“今为吾所谓格物之学者,尚多流于口耳。况为口耳之学者,能反于此乎?天理人欲,其精微必时时用力省察克治,方日渐有见。如今一说话之间,虽只讲天理,不知心中倏忽之间,已有多少私欲。盖有窃发而不知者,虽用力察之尚不易见,况徒口讲而可得尽知乎?今只管讲天理来顿放著不循,讲人欲来顿放著不去,岂格物致知之学?后世之学,其极至只做得个‘义袭而取’的工夫。”

先生说道:“现在从事我说的格物之学的人,大多还停滞在言论上。更何况从事口耳之学的人,能不这样吗?天理人欲,其细微处只有时时用力省察克治,才能一天天有所发现。现在说的这番话,虽是探讨天理,但不知转眼间,心中又有多少私欲。私欲悄悄产生,人则毫无感觉,即使用力省察还不易发现,更何况空口白说,能全部知道吗?此刻只顾论天理,却放在一旁不去遵循,论人欲却放在一旁不去清除,怎么是格物致知之学?后世的学问,其终点也最多做一个‘义袭而取’的功夫罢了。”

〔评析〕

格物,是指对事物道理的推究。从表及里,由此及彼,溯其本源,考其流变,推其发展,究其义理,尽管无听不及,却又无所能及。天之高远,无有止境;地之深邃,无有止境。天地无止境,理亦无止境,这是常人的认知。但在圣人的“圣算”中,无止境的事理又有止境。“○”度是温度表上的止境,纯朴就是天理与私欲的止境,没有这个止境,温度便无零上与零下的区分,人便无圣人与常人的区分。这个止境在有些人心目中模糊不清,在一些人心目中最分明,圣人心中的止境更是省察得毫厘不爽。

问格物。

先生曰:“格者,正也,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也。”

问:“‘知止’者,知至善只在吾心,元不在外也,而后志定。”

曰:“然。”

问:“格物于动处用功否?”

先生曰:“格物无间动静,静亦物也。孟子谓‘必有事焉’,是动静皆有事。”“工夫难处,全在格物致知上。此即诚意之事。意既诚,大段心亦自正,身亦自修。但正心、修身工夫亦各有用力处。修身是已发边,正心是未发边。正心则中,身修则和。”“自‘格物’‘致知’至‘平天下’,只是一个‘明明德’,虽‘亲民’亦‘明德’事也。‘明德’是此心之德,即是仁。‘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’,使有一物失所,便是吾仁有未尽处。”“至善者性也,性元无一毫之恶,故曰至善。止之,是复其本然而已。”

陆澄问格物的内涵。

先生说:“格,就是正。纠正那些歪曲的,使其归于正统。”

接着问道:“‘知止’就是知道至善只存我心中,原本不在心外,志向尔后才能安定,对不对?”

先生说:“是这样的。”

又问:“格物是否应在动时用功吗?”

先生说:“格物无分动静,静也是物。孟子说‘必有事焉’,就是动静皆有事。”“工夫的难处全落在格物致知上。也就是说是否诚心诚意。意诚,大体上心也自然端正,身也自然修养。然而,正心修身的工夫也各有不同的用力处。修身是在已发上,正心是在未发上。正则中,身修则和。”“从‘格物’‘致知’到‘平天下’,唯‘明明德’,‘亲民’也是‘明德’的事。‘明德’就是己心之德,就是仁。‘仁者,以天地万物为一体’,倘若有一物失其所,即为我的仁还有不完善之处。”“至善,就是性,性本来没有丝毫的恶,因此称至善。上至善,就是恢复性的本来面目而已。”

〔评析〕

常人纵有千算,难免失之完善,不但残缺,而且无序,这种算计,往往失其中、正,伤其和气;圣人只有一算,却非常圆满,从“格物”、“致知”到“平天下”,唯其“明明德”、’在亲民”,“在止于至善”。“明明德”,则正,“亲民”则和,“止于至善”则中。心正、性中、

气和,志向尔后安定,安定便是“知止”。

问:“知至善即吾性,吾性具吾心,吾心乃至善所止之地,则不为向时之纷然外求而志定矣。定则不扰扰而静;静而不妄动则安;安则一心一意只在此处。千思万想,务求必得此至善,是能虑而得矣。如此说是否?”

先生曰:“大略亦是。”

有人问说:“如果知道至善就是我的性,我性在我心中具备,我心就是至善存留之处。那么,我就不会象原来那样急着向外求取,志也就安定了。志定就不会有烦恼,定能安静;静而不妄动即为安;安就能专心致志在至善处。万虑千思,非要求得这个至善,所以,思虑就能达到至善。这样解释,是否正确?”

先生说:“大致如此。”

〔评析〕

常人之算皆向外求索,忘了自性,外染了恶性,反过来又要追求‘至善’,实在是万算千算,最终失算。圣人专心致志在至善处,外物不染,烦恼不生,意志坚定,岂不无算胜有算!

问:“程子云:‘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。’何墨氏兼爱,反不得谓之仁?”

先生曰:“此亦甚难言,须是诸君自体认出来始得。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,虽弥漫周遍,无处不是,然其流行发生,亦只有个渐,所以生生不息。如冬至一陽生,必自一陽生而后渐渐至于六陽。若无一陽生,岂有六陽?陰亦然,惟有渐,所以便有个发端处,惟其有个发端处,所以生。惟其生,所以不息。譬之木,其始抽芽,便是木之生意发端处。抽芽然后发干,发干然后生枝生叶,然后是生生不息。若无芽,何以有干有枝叶?能抽芽,必是下面有个根在,有根方生,无根便死。无根何从抽芽?父子、兄弟之爱,便是人心生意发端处,如木之抽芽。自此而仁民,而爱物,便是发干生枝生叶。墨氏兼爱无差等,将自家父子、兄弟与途人一般看,便自没了发端处。不抽芽,便知得他无根,便不是生生不息,安得谓之仁?孝弟为仁之本,却是仁理从里面发出来。”

有人问:“明道程子说‘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’,而墨子的兼爱反而为什么不能称为仁?”

先生说:“一言难尽。主要还有赖于各位自己深刻体会。仁是自然造化生生不息的理,虽然它遍布宇宙,无处不存,但其流行发生也是一步一步,所以它才生生不息。例如,冬至时一陽开始产生,一定是从一陽开始,渐至六陽才能出现。若没有一陽的产生,又何来六陽?陰也是如此,正由于有一个渐进,所以就有个发端处。正因为有个发端处,所以才能生。正因为能生,所以才不息。这好比一棵树,树苗发芽就是树的生长发端处。抽芽后,长出树干,有树干后再长出枝叶,然后生生不息。如果没有树芽,怎么会有主干和枝叶?能抽芽,地下一定有根在,有根方能生长,无根便会枯死。没有树根从何抽芽?父子、兄弟之爱,便是人心情感的发端处,如同树的芽。从此而仁民爱物,有如长出树干和枝叶。墨子的兼爱是无区别,把自己的父子、兄弟与陌生人同等看待,这自然就没有了发端处。不抽芽,便知道它没有根,便不是生生不息,又怎么能称作仁呢?孝、悌是仁的根本,仁理就是从孝悌中产生出来的。”

〔评析〕

过程是事的载体。把“事”比作是踩钢丝的杂技演员,那么,钢丝便是事情的经过。“事”在“过程”这个纲丝上,从东到西,从此到彼,从这端到那端。“端”是起点,也是终点,起点是处事的下手处,终点则是为人的落脚处。每一件事件结局时,每一位涉事者的人格品位都会重新异位。可见人生处事如同踩钢丝般的艰难。

问:“延平云:‘当理而无私心。’当理与无私心,如何分别?”

先生曰:“心即理也。无私心即是当理,未当理便是私心。若析心与理言之,恐亦未善。”

有人问道:“延平先生说:‘当理而无私心。’合于理与无私心怎样区别?”

先生说:“心即理。没有私心,就是合于理。不合于理,就是存有私心。如果把心和理分开来讲,大概也不妥当。”

〔评析〕

心中无理犹如死灰,丧失了本性,已不是心。性在心在,亦合于理,心、性、理原本一体,以茶杯为喻,茶杯的形体是心,它的质地为性,而它的功用为理,名者有三,实为一体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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