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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乡草木记016道是香蒿亦臭蒿



行人三五度回溪,

乱后人家井灶迷。

苍耳黄蒿无路入,

断垣细雨鹁鸠啼。

——刘崧《出长径蓝陂》

近日多忆故乡草木之事,连类而及,想起了黄花蒿。在吾乡父老心目中,黄花蒿应该是最为卑贱的野草了。对于乡村生活,此物可谓大而无当,且百无一用。然而,往细处想想,却也不无意思。

黄花蒿的枝叶有一种浓烈的怪异气味,人和牲畜都有点消受不了,牛羊不吃,鸡鸭不睬,人们轻蔑地叫它“臭蒿子”。虽然现代的研究表明,青鲜的黄花蒿,绵羊、山羊和骆驼稍食,干枯后即乐食或喜食,马与牛则采食较差,故可为选择性饲草。不过,吾乡向来不以畜牧为主业,所以人们对于牲畜家禽的饲草,没有那么精细的辨别,看到牛羊闻之掉头而去,也就将它打入另册了。我们一班少年外出割草,如若运气不佳,实在找不到好草,于堑头或者沟沿上,割一些干枯的虎尾草回来,喂牲口的二伯看了,也就是低头嘟哝两句,如果你真的胆敢弄些臭蒿子过来充数,就算他老人家脾气再好,也会不客气了。这一点,大家心里清楚得很。

黄花蒿这种不材之材的身份,使它在吾乡的命运形成两歧:如果它不幸生在地头或者路边,即使不影响田间作物的生长,待它秀出于其它杂草之上时,人们也会随手翦灭它。但是,如若它有幸生于人迹罕至之所,则又因其无用,总能逃过割草少年的镰刀,一直长到秋天,开出细碎的小黄花,再结出密密匝匝的籽粒。有时甚至到了冬天,它们仍然瑟瑟地站立在那里,擎着那些圆形的籽实,在坚硬的风里发抖。

黄花蒿的种子摇落地上,在冬雨的浸润之下长出幼苗,细叶搨地,然后隐然越冬。或者让种子埋在土壤之中,等熬过一个寒冬,到了来年初春,气温和水分条件适宜了,再发芽生长。也许是受了人们卑视情绪的影响,当年对于黄花蒿,似乎都没正眼看过,所以到了今天,回忆它的植株形态,都未免有点茫然。依稀觉得,整株的黄花蒿有枝有干,有叶有花,近乎一株小树的样子,许许多多的蒿棵挤在一起,就构成了一片小小的丛莽。初生之时,它的叶子已经比较细碎,行话称为3回羽状复叶,当时觉得,其与芫荽叶有几分相似,只是叶柄较短,待渐长渐高时,叶片就越来越小,最后似乎只剩下细枝和花蕾了。蒿草也许算不上漂亮,但也决不丑陋,哪怕到了冬天,万物寂灭之时,阳光下黄花蒿那微黄的枝干,以及上面的细枝小果,看去也让人觉得挺好。

黄花蒿虽然生性泼辣顽强,不怎么挑拣地方,几乎随处可以生长,是侵入撂荒地的先锋植物,但因植株高大,难以隐藏,加之人们对它印象不佳,所以很少见它能够成功侵入到田野中去。不过,只要偶有一点无人留意的偏僻之地,而蒿草又恰巧长在了那里,那也就成为它的天下了。在我的记忆里,吾村长得蒿草最多的,一是盲老人植物园后面的那道寨壕,深壕总有几丈宽,偶尔也会种一点儿庄稼,余下的,就是黄花蒿的领地;再就是东门里冯家的荒园中,几亩大的园子,空荡荡地只长着几株枣树,枣树下面,生长着密密麻麻的杂草,其中当然以蒿草为多。此地最为偏僻,平时少人光顾,黄花蒿长得格外茂盛,有时几乎长到没过人的头顶,园中的曲折小径,都是从蒿草丛里踩出来的。

其实,黄花蒿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。每到蒿草将枯的时候,先祖父总要割上一大捆回来,拧成支离粗糙的草绳,放在太阳下晒干,然后巨蟒似的挂在柴草棚里。到了来年夏天,蚊虫肆虐之时,屋里屋外,蚊虫嗡嗡地叫,直扑人的脸孔。这个时候,燃上一根蒿草绳,让白烟袅袅而起,蚊子虽然一向刁蛮,却惧怕蒿草的气味,此时只好逃之夭夭了。蒿草绳拧得粗时,点燃之后,黑暗之中红焰闪烁,偶尔烧到蒿草的籽实,还会发出轻微的暴响,足可一破深夜的岑寂。

夏秋之间,偶然玩儿到蒿草丛边,有时也会钻入其中;初冬时节,天短夜长了,晚饭之后,捉迷藏是常做的游戏,而密密的蒿草丛则是颇佳的藏身之地。从蒿草中钻出来,头上身上,往往沾是许多碎叶或者枯籽。这时,再走近别人,人家就会夸张地捂住鼻子,连说好臭好臭。关于黄花蒿的气味,确有不少人真的以为它很臭,这也是它臭蒿子一名的来历,不过,我的感受略有不同,从一开始,我就没觉得它臭,有时甚至还觉得它有点儿异香。多少年了,这事儿让我颇为尴尬,所以一直闷在心里,羞于说出口。近日偶尔翻看《濮阳植物志》,见黄花蒿又名“香蒿、臭蒿”,心里顿时浮起一阵快慰,天啦,我的感觉也不是没有道理啊。

蒿属植物种类较多,我国存量约为二百种,而本地据说也有十多种。茎叶相似的大约也有青蒿、黄花蒿和茵陈蒿。我不知道是吾乡情况特殊,只有黄花蒿而没有青蒿和茵陈蒿,或者在吾乡父老眼中,三种蒿草差别不大,将它们混为一淡了。本地无植物学专书,邻省邻市有《濮阳植物志》,其中关于三种蒿草的解说,颇有意味:黄花蒿“全草作青蒿入药,很多地区用作青蒿的正品,能解暑、清热、抗疟。濮阳地区早春常取用嫩茎叶浸酒中,酒色青绿,气味浓香,常称之为茵陈酒”。黄花蒿几乎兼三种蒿草的功能和名分而有之了。《小雅?鹿鸣》:“呦呦鹿鸣,食野之蒿。我有嘉宾,德音孔昭。”台湾潘富俊先生作《诗经植物图鉴》,其中有云:“沈括《梦溪笔谈》说:‘青蒿一类,自有二种:一种黄色,一种青色。’黄色者即为黄花蒿,植株色绿带黄色,气味辛臭;青色者为青蒿,枝叶揉之极香。二者都是《诗经》所言之蒿。”所言二种蒿草香与臭的分别,我仍然有些怀疑。香与臭,正如苦与甜,属于同一连续谱,虽然大有分别,却也不无关系,特别到了“极香”的程度,与臭也就相去不远。吾乡济美酱园的臭豆腐,闻之颇臭,食之极香,就是一个例证。此外,据我所见,蒿草为牛羊所不喜食,莫非古代的麋鹿就喜欢吃它么,谁知道呢,也许是吧。

多少年来默默无闻,在吾乡被人贱视甚至蔑视的黄花蒿,近年忽然名声大噪,一夜成名,成为举世瞩目的植物。事情的起因,还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越战。北越和中国的士兵苦战于热带雨林之中,蚊叮虫咬,致使疟疾肆虐,影响了军队的战斗力。于是就动员举国之力,组织五百余名专家攻关,以研发抗疟新药。《本草纲目》谓为可医“疟疾寒热”的是青蒿,但经过大量实验,发现青蒿提取物抗疟效果并不理想。在几乎穷尽了所有可能之后,最后于黄花蒿中发现了医治疟疾的特效药——青蒿素。实验领导者屠呦呦,终于也在发现青蒿素四十年之后,获得国际医学大奖——美国拉斯克奖。据世界卫生组织年统计,全球感染疟疾者多达2.5亿人,有将近百万人因感染疟原虫而死亡。时间和实践证明,青蒿素是目前防治疟疾疗效最好的药物。授奖者认为,屠呦呦“发现了青蒿素一种治疗疟疾的药物,在全球特别是发展中国家挽救了数百万人的生命”。

发现青蒿素的科学家屠呦呦,功绩卓著,固然可敬可佩,而谦卑自处,数千年来受人鄙视,一直默默无闻、坚忍生存着的黄花蒿,似乎更应引起人们的思索。

吾乡的黄花蒿,如今仍然必须为作物让路,为树木让路,甚至为其它野花野草让路,它们仍然只能避处于偏僻瘠薄之地,一如既往地谦退自守,并不因为身怀至宝而稍有德色。《庄子》所谓“且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,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,定乎内外之分,辩乎荣辱之境,斯已矣”,用来说此刻的黄花蒿,再恰当不过。从黄花蒿中提取青蒿素,本身带有很大的偶然性。没有人能够证明,作为植物的黄花蒿,只含有青蒿素这么一种有价值的物质。同理,也没人可以证明,在其他细小琐碎的植物中,没有蕴藏着对人类和世界有用的东西。世上的所有生物,都是自然演化的奇迹,上帝之所以将它创造出来,自有其深奥的道理,恐怕不是志大才疏的人类随便可以窥视的。某一物种即使再卑微,再琐屑,也不能成为鄙视它蔑视它的理由。人类既不能以自己的无知,卤莽地判定某一物种有用和无用,更不能因其对于人类暂时的有用或无用,来决定这一物种是否有生存的权力。什么时候丢掉自以为是的心态,改掉粗手大脚的作风,去掉贪得无厌的野心,对上帝创造之物,多抱一点敬畏之心,多怀一些怜悯之意,那个时候,或许就可以少犯些错误,这个世界也可以少遭受些苦难了。二零一二年二月二日

种豆南山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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